秦休手下不停,不多时便出了九碗,等揉完第十碗时,白啸出脚轻点了地面。
心头像被踩碎了,失去记忆后的难言失落与抽搐的心脏使秦休猛吸一口气蜷在地上。
“看好了。”,一手提起秦休,一手抄起菜刀。
若面团如脂玉般温润,那菜刀便如刻刀般灵巧。轻抖手腕片起,微抬手腕挑出,刀面抵住面片在手外挥时甩入锅中。接连十次。
锅中水沸,筷子依次斜夹起面片码入碗底,片片相衔成一菊花状。
取一木瓢延碗沿没入五分之三面汤,成。
“飱食馆,柳叶荷花。”。
语落,贴住碗壁的面片渐渐聚拢,片刻间芙蓉出水雾气迷蒙。
“可惜我不是李清平。”。
拇指和中指把住碗,手腕轻抖,残落的荷花瓣散乱开,如隆冬时泛白的柳叶困居在水塘那般孤独。
“给你了,明天正午在断崖下等我。”,走出厨房。
猎失随后跟出。
趴在案板上,鼻尖下便是面碗。鼻息扰动蒸汽,让柳叶一般的面片在清汤中浮沉旋转。很淡的面香,比麦香更撩人。
无视了四周瞟来的眼神,将一碗囫囵喝下。
“别急呀。”。
“慢慢品才好。李清平和白啸的功夫各有所长,定然施力手法偏倚所长,要仔细去品,用牙口吃出来呐。”。
“是。有些困了,我先躺了,告辞。”,扶着墙走了出去。
“勾魂摄魄之后还能动,真是难为他了。”。
“和风,多看多练吧。这次之后机会很少了。”,郑安生端给李和风一碗面,“尝尝,这和你爷爷做的差些火候。毕竟功夫不到,身体也比不得。”。
“比我做的好。”。
“这只是一点灵光,你跟他那么久他又怎会没留给你。一块玉石平整的地上很容易显露,而在略浑浊的江河中很难找到。”,拍了一下李和风后背转而一笑,“河中籽料可是无法估量的多。”。
话说间,猎失走出厨房。
秦休扶着墙拖起腿脚一步一步走向房间,无奈身体渐沉步伐愈缓,倒在了地上。
看着眼前的人影摇晃着扑倒在地,猎失松了口气,轻轻地走了过去。
“你很沉呐。”。
猎失抱起秦休,像猫捞起了缸中的金鱼,玩笑般的怜爱挂在了无神双眼的嘴角。
轻浮的托举感终是留在了沉睡之前,让秦休不安地合上眼帘。
昱日。
光感让秦休卷起眼帘。
“秦大哥,醒了。喝点水。”。
几乎无改变的屋子中李和风正倒着茶水。
“唔。”。
“快日中了,白啸祖师那里还去吗?”。
“呼,嗯。去,我一会儿走。”。
递回茶杯,“这里和原先一样。”。
“是爷爷从原来一直留下来的吧,爷爷不习惯改换物件。”。
”噢,这里是以前的瓶罗,差点忘了。”,揭开被子踏实鞋底,“走了。”,起身离开。
醉仙楼外的绑马桩依久守着规居,无有增添。那条石砌大道公允的通向断崖毫无偏斜,两侧楼阁亦无变化。
不知不觉间已至崖底。
“来了。”,白啸坐在一阶栈道上看向大道的尽头。
“上来看会儿瓶罗吧,天色还好。”。
“瓶罗不光是那一片吧。”,仰头看向白啸,又被极白的泛光的云层晃了眼睛。
“李清平的瓶罗在下面,马行的在后面。也差不多。”。
“有雨吗?”,在阶下抬头,看见白啸身后平放的油布伞。
“谁知道呢?”。
等秦休走到不远处。
”拿上,走。”。
秦休看着白啸的身影,跟上捡起褐色油布伞。
“现在还没烟石,时间也好像在以前。外面也可能在以前呐。”。
“你说什么?”。
“的尊来过了,时间便不会真实。所以,不用去想了。”。
“李清平带你来过这,可能是在两百年之后。”。
“你就知道?”。
“哈哈,哈哈,哈哈哈哈哈哈,啊哈哈哈哈。”,狂笑着,如饮醉一样颠狂地走在悬梯的边缘。颤抖的笑声带动身体又将自己的笑声渐渐压缩在口中,塞入咽喉,锁死在肺中。
白啸看向地面,又抬头看向天空透明云层上的太阳,“的尊比我强得多,比八谷道强得多。”。
白啸的背影摇摇欲坠,挂在悬梯的风中,衣衫凌乱飘飞。
“早就不该想了。小子,把伞张开。”,白啸转过身面向石青的崖壁,“别沾到。”,低头,嘴角向下自语到,“雨落。”。
天色未变,但薄薄的油布上有水滴在噼啪跳跃。竹骨的未端在雷声中跌下雨滴,四周也发出流水般哗哗的声响同时蒙上了一层水雾。
“的尊呐,功参造化吾所不及,但蝼蚁钳土筑居不惧天时,河鱼溯行只欲生计,我也不过是其中一粟。逆天改命,妄语呐?”。
白啸微抬起头看向崖壁,思索着,眼神一飘乎间转而平静。展开的平滑眼角自然将雨水放下,顺衣摆落在地上。
雷声轰鸣中,白啸抬起头端详着天空,“我顺着你的路也要走出不同的过去。生烟。”。
油布的伞沿盖住视线,滴下水滴。上一阶的悬木被水打湿,留下了太阳略暗淡的影。在纯白得发灰的光斑浅浅地转为明亮时,落地的雨碎成了烟尘铺满了脚边。
阳光中的闪电并不激烈,白茫茫一片,像铜镜中的影不很清晰。
醉仙楼一处窗前,郑安乐瞟着断崖处,叹气道:“外面若是两百年前,那我们的时间是该加还是减呢?”。
“那时咱们都还在瓶罗中吧。”,任安生看向茶杯中见底的茶水放下杯。
“可是却没有那时的咱们。”。
“唉。就当物是人非再活个二百年吧。”。
杯中再添满水时,雨将霁。
雷声中的太阳雨说散就散,日光也变得明亮起来。同时,周遭石块在日光下慢慢吐出烟雾盖起了崖壁。
楼中各处赏雨的诸人此时看到平整的崖壁如浸入水中泛起波纹,似纱帐隔在眼前让所见再也不真实。
“走。”。
合起伞跟上。
烟雾中难知身在何处,但白啸烂熟路径丝毫不停歇,行步起风将烟雾冲散卷向两旁。
秦休手脚并用跟上。
转身,止步,起脚点地,云烟飘散露出一大殿。
“进来。”,推开大门进去。
屋中空旷,正中一蒲团,一盆景再无他物。
“坐。”。
“外面的时间并未改变。”,撅下一根枝条扔在地上。
未触地,在半空中沙化洒了一滩白灰。
“所以的尊所掌的时间只能在一法器中。”。
“冥壶装着冥河呐。”。
“那就和我们一样了,壶中日月的手段。”。
因激动而显得僵硬的眉头转瞬间放平整,一幅无聊的表情。
“算了。那几位神尊是之前的仙人,真仙。那时我们还是平民,李清平开馆子,醉仙开酒楼,我是走镖的,马行还有个算命摊,剑骨的两小子比你还小,不去打铁,一天光想找我学武。然后改天了,来了一个仙人。”。
“盘尊?”。
“是他。救了我们几个。又传下了长生术,便有了赤霞、烟鼎、瓶罗。我们收了几个门徒,都老死了。下一辈的就是郑安乐他们,死得太快了。”。
“是你们活太长了吧?”。
“腹诽时小声点。”,摇了摇头接着说:“八谷道有别于其它道统,斑杂无序。那三家为主,我们为辅。别说废话,我们的手艺便是一种人生,一条路,所以比他们高一点。”,眼角瞟向秦休。
“我不会上车的?”。
“听不懂。酿酒、算命、种花,你选一个吧。”。
“算命。”。
“我不会。”。
“酿酒。”。
“咳,种花啊,行,我教你。”。
“一选一啊。”。
“是一对一。醉仙的东西你没留住,不怪我。要按马行的话‘你的名字早晚克死你’,他的东西你还没留住。也就我能教一下你养花。”。
“你不是白棍吗?”。
“身子软的人难练硬功,你的挨打功夫不上不下很难看。”。
“没天赋啊。半帘月影三杯酒,满院花香一局棋。是学这个吧。”。
白啸低下头,“很不错。是这个意思。长生术修身养性,性命双修。子午行功,经纬成棋,是这个意思。”,顿了顿。
“我练过,没练成。”。
“你没外药,当然成不了。跟我来。”,出门走向崖顶。
到了崖顶,“你觉得瓶罗小吗?”,白啸并不停步。
“够我逛了。”,眼前的林木深邃而鲜活将脚下的草甸逼退至断崖边缘。
“哦。”。
二人走了一刻钟见到一泉水汲养的水塘,塘边地上覆一圈植被。
“到了。等我一下。”。
白啸走向水塘,每走一步水塘就干涸一圈,塘边的植物就枯萎一圈。直到白啸站在水塘的最深处捡起一块卵石,再捏得粉碎。
方圆百米皆为齑粉。
白啸走回来,“很难搞。给你片地你自己种吧。”,递给了秦休一块方巾。
“包住头就能去沁禾圃。试试。”。
“好。不对啊。”。
“那就下次。”。
声音在耳边断得突然。
“走了?”。
取下方巾,抬眼,果然不见了。低头再看方巾,背面毛笔写着“三年。”。
望了细密的沙地许久,秦休只能是叹了口气坐下来歇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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